“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崛起的国际大势所趋,会让沿线国家受益,但中国的崛起应该是和平崛起;同时美国仍然保持其优势地位,“一带一路”不能代替目前的国际秩序;新加坡支持“一带一路”和设立亚投行,因为其会让亚洲和亚细安受惠;“一带一路”关乎新加坡的利益,新加坡也能够因应其带来的挑战;虽是小国,新加坡也会在国际社会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利益,新加坡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日前在一个经济论坛上表示。
在世界银行和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亚洲竞争力研究所联办的经济论坛上,在45分钟的演讲中,新加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Kasiviswanathan Shanmugam)对现今的国际政治经济趋势,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及其带来的影响,以及美国扮演的角色,从历史和现实等多个维度作了深刻分析,并再次表明了新加坡的支持立场和客观定位。该论坛主题是“一带一路倡议:效果与影响”。
“一带一路”代表现今国际大势
尚穆根首先对中国在当今世界中的地位作了剖析,他认为“一带一路”倡议是今天地缘政治更大趋势的结果,反过来又会重塑这些趋势。
“中国的崛起并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的趋势已经很明显,尽管在人均上还不竟如此。在军事和技术上,中国在未来的20 – 30年中将成为一个更重要的参与者。中国志在成为一个超级大国。当考虑经济,技术,人口的综合指标时,中国要成为超级大国的目标是有可实现性的。”
同时,他认为,中美之间必然会有相对的力量平衡的变化,但并不是说美国会出现绝对衰落,“中国或任何其他国家与美国的国力之间还有差距,更不用说在军事上超越它了。美国现今的优势仍然很明显。其拥有在世界范围内投射力量的巨大实力,这在世界历史上都是史无前例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能够采取单方面行动的范围越来越小,特别是在中国有重大利益的区域。”
尚穆根认为,即使力量增强,中国也无法忽视美国的利益。他们双方必须找到一个新的“相处模式”(Modus Vivendi)。
尚穆根回忆自己2012年还在外交部长任上时,“美国亚太战略转移”(US pivot to Asia)是一个焦点课题。他当时很直率地说:“有人认为美国重返亚洲是遏制中国的手段。这种言辞在许多层面上都不正确。美国遏制中国的任何企图都不会达成,也不会得到该区域几乎所有的国家的支持。”
“今天的情况如何?五年转眼就过去了,中国正在迅速缩小和其他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在许多领域都处于快速发展的水平,并在一些领域领先。其基础设施,技术,教育制度现在优于世界平均水平。”
尚穆根赞扬了中国执政者取得的成就。“尽管总是受到外界批评,中国已经在30年内让7亿人脱贫。这是史上无与伦比的壮举。批评中国人权的人士最好记住这一点。”
资料显示,中国和美国在名义GDP方面今天占全球经济的40%左右,其中美国约占25%,中国15%。而在1980年,美国是26%左右,中国是2.7%。中国的成长是指数级,美国基本维持其位置。
中国在世界GDP中的份额将会继续增长。其国内生产总值已经超过了美国按PPP(购买力平价)计价的国内生产总值。尽管如此,中国在人均值上还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落后。中国现在的增长率大约是美国的两倍。中国的人口是美国的4倍。中国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国。也是大多数国家最大的贸易伙伴。这些趋势是不可逆转的。任何扭转或阻止这些趋势的尝试都会失败。
中国人能干西方人干不了的事情
中国意在在世界银行中发挥应有的作用,美国国会进行阻击。但如何能将一个如此强大的经济体以及拥有如此庞大的外汇储备的国家拒之门外呢?于是中国建立了自己的国际银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许多国家立刻表态支持和参与亚投行的建立。
尚穆根表示,“有或没有‘一带一路’倡议,这些潜在的趋势都是不可阻挡的。‘一带一路’倡议是这些趋势的结果,也会反过来加速它们。”
在国际领域,中国无论是投资,还是处理商业和外交关系都是从战略层面考量。
在全球范围,从亚洲,非洲甚至南美洲,中国的企业都在拓展市场,他们投资了数十亿,并愿意承担风险,投资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尚穆根认为,美国和欧洲国家都不能做同样的事情。他们的政治经济制度是不同的。他们的领导人无法做出类似的长期承诺。
例如在非洲:中非之间的贸易额2000年为100亿美元,2014年为2200亿美元。中国企业在非洲购买采矿权,代价是用贷款资助大型基础设施项目,比如道路,铁路和港口的建设。
“这些投资创造了牢固的关系。当然也存在一些波折。但总的来说,中国让许多国家倾向于支持‘一带一路’倡议。在东南亚中国的投资额也很大,并且中国提供了一个很大的市场。”
尚穆根认为中国的中央集权制度让其可以集中必要的资源来办大事,但这并不是说中国制度的一切都好,运作良好。中国确实存在一些严重的问题,这一点中国人自己也承认。比如,腐败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目前习主席和他的领导班子正在努力遏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也必须处理其他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例如老龄化。中国人需要大量投资社会性的基础设施。(有人说中国是未富先老。)”
史上最雄心勃勃的基建项目
在演讲中,尚穆根把“一带一路”倡议称为“历史上最雄心勃勃的基础设施项目”,而新加坡在这个项目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该项目预计在60多个国家将投入数万亿美元的基建开支,目前已经在沿线国家投资了500亿美元。 亚投行、丝路基金( Silk Road Fund)和金砖银行(New Development Bank )加起来的注册资本高达2400亿美元。
尚穆根引述数据指出,中国在新加坡的投资是它投入在“一带一路”国家总投资的三分之一;新加坡在中国的投资,则是“一带一路”国家对华总投资的85%。据中国驻新加坡大使馆经商处提供的数据显示,2016年中国对新加坡非金融类直接投资为42.05亿美元,占中国对东盟投资流量的45.2%,占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非金融类直接投资总额的28.9%。2017年1-4月,中国在新加坡的投资超过1亿美元。
据《“一带一路”贸易合作大数据报告(2017)》显示,新加坡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进出口贸易额最大的国家,2016年新加坡的进出口贸易总额达6436.9亿美元。中国是新加坡的第一出口目的国,2016年中国与新加坡进出口总额达713.2亿美元,其中出口453.8亿美元,进口259.4亿美元。
尚穆根指出,“一带一路”是一个大胆的愿景,中国能够克服挑战把愿景变为现实。如果中国能和那些在世界经济和丝绸之路沿线中有分量和影响力的国家搞好关系,那么就更容易推进“一带一路”。
“但是我们新加坡体量太小了,无法影响或参与这样的连横合纵。我们只是一个旁观者,大多数时候只能随行就市。不过当我们自身的利益被影响到的时候,我们也不会保持沉默。”
尚穆根表示,如果“一带一路”成功实施,将重塑全球贸易。“一带一路”会把世界经济的重心锚定在亚洲,而中国将成为这个中心的中心。“并不是所有的道路都将通往北京,但很多道路将通向那里”。
随着贸易路线的延伸,中国可能会寻求保护这些通路。包括陆路交通和海上航线。所以可以看到更多的中国军事基地和安全协议,沿着新的丝绸之路遍布。
“我们可能会看到一个更加多极的世界。美国单方面行动的能力或将会比过去25年来有所减少。与此同时,很难看到任何一个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取代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
智库观点可以不同但必须客观
与此同时,尚穆根也谈到小国必须能在世界舞台发挥作用的重要,并提醒小国不能迎合大国而影响自身身份和利益,否则将难以长久维持国家的主权和自主。
“因为我们勇于梦想才取得今天的成就,我们不让任何人欺负或迎合其他国家的要求;许多国家曾尝试要我们这么做,但我们都抗拒。”
在被问及新加坡如何重新调整自己在大国博弈,比如中美关系中的地位时,尚穆根表示,“新加坡对中国的和平崛起表示支持,并参与到其中。新加坡和中美两国,以及欧盟都是合作紧密的伙伴,作为小国我们对各方保持开放并与之合作,对其提供支持,共同制定国际准则,提倡自由贸易。所以新加坡无所谓重新调整自己对于中美的立场,政府的政策始终如一。我们是包括中美在内所有各方的朋友。”
尚穆根在回答关于智库和商人在同其他国家建立关系扮演着什么角色的提问时,表示智库扮演着重要角色,可提供不同的观点,但关键是智库必须保持客观。
尚穆根说,学者如果被外国政府收买,表面上以客观和学术自由之名,呈现出一套观点,而隐藏的议程却是要影响新加坡的政策,这是无法被接受的。
“智库必须时时保持警惕,而真正的学者能提出具学术性且实用的观点,来帮助国家。不过,这不意味着智库必须认同政府的做法,智库甚至是可以客观地挑战政府,或者其他人的观点的。”
针对商人的角色,尚穆根指出,商人在同国外建立关系时扮演重要角色,然而有时政府无法接纳商人的建议,是因为商人有商业的考量,而政府必须考虑到整个国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