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日本发现要把通胀提高到2%的目标水平如此困难?为什么它的货币政策变得如此极端?为什么日本的公共债务如此之高?答案是,该国面临着跟其他高收入经济体一样的挑战,但它的挑战以极端形式出现。这并不意味着日本的处境是灾难性的。这意味着传统智慧具有误导性。
尽管日本央行(BoJ)做出了种种努力,但同比通胀率(不含新鲜食品和能源)仅为0.2%。但是,自日本央行连同政府宣布打算实现2%的通胀目标以来,已经过去了近五年。那时,即2013年4月,日本央行宣布进行“量化和质化宽松”,导致其资产负债表大幅扩张。2016年1月,日本央行宣布对新增银行准备金实行适度负利率。2016年9月,日本央行公布了“收益率曲线控制”。它甚至表示会继续购买资产,直至通胀“超过2%的价格稳定目标并稳定保持在目标水平上方”。这简直是对未来不负责任的承诺。
然而,就连这一切都失败了。这不是因为这些措施——在扩张性补充预算的支持下——未能刺激经济。失业率已降至2.8%,为1994年以来未见的水平。经合组织(OECD)预测今年日本增长率为1.5%,高于2016年的1%,并预计2018年和2019年的增长率分别为1.2%和1%,均略高于潜在增长率。此外,在2012年至2016年,日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接近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平均水平。
然而,通胀预期(在日本大约为零)的锚定如此强烈,以至于工资和价格仍然深陷停滞。这很重要吗?在日本这样一个增长必然缓慢的经济体中,近乎零的通胀确实会限制货币政策在经济低迷时期的有效性,因为它加大了实行负实际利率的难度。然而,近年经验表明货币政策仍然是有效的。未能提高通胀似乎并非灾难。
日本还有两个更重大的挑战。对于其中一个,当前的正统观点是正确的。而对于另一个,正统观点是错误的。
在生产率方面,正统观点是正确的。鉴于日本的人口结构和当前很低的失业率,提高生产率是不可或缺的,尽管提高妇女和较年长人群的劳动参与率也很重要。幸运的是,日本存在提高生产率的空间:其每小时平均生产率在高收入国家中是最低的;大企业的生产效率远远高于中小企业;而制造业生产率大幅领先于服务业。
在公共赤字和债务方面,正统观念是错误的。没错,日本的总债务已经相当于GDP的240%,净债务达到GDP的约120%。如果不消除结构性的基本财政赤字(目前接近GDP的4%),债务比率未来可能进一步升高。意料之中的是,官方机构——经合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财务省——都认同结构性收紧。然而,可以提出两点反对意见。
第一个是,日本央行持有的国债占到日本国债总量的40%以上。如果需要的话,它可以无限期地永远持有这笔债务;如果愿意的话,它也可以继续对商业银行的准备金不支付利息。它只需要改变准备金要求。更为根本的是,日本公众是债权人:不难看出政府如何管理对公众的负债。例如,当政府停止运行基本赤字时,它可以将自己的债务转换成不可赎回的低收益债券。
更重要的一点是,政府的持续赤字只不过是私人部门庞大而持续的财务盈余的镜像。讨论政府将如何消除前者,而不说明后者可能会发生什么,是毫无意义的。
对日本而言,一个可能性是运行大得多的经常账户盈余。例如,就2015年而言,这将需要经常账户盈余增加近一倍,接近GDP的6%。外国人肯定不会喜欢这一点。日本的私营部门可以选择加大投资或增加消费(或者在两方面都发力)。但问题是,对于前一个选择,日本私营部门的投资率已经非常高,尤其是对一个结构性低增长的高收入国家来说;对于后一个选择,日本的家庭储蓄率已接近于零。唯有家庭收入增多,消费才能增加。
解决方法不是像某些令人尊敬的观点所认为的那样对消费征税。解决方法是对储蓄征税。未投资和未分配的利润需要转化为消费。通过对投资“收费”、同时(相当合乎逻辑地)取消折旧免税额,可以做到这一点。
把未投资和未分配的公司利润转化为私人消费,将消除私营部门的盈余,从而不需要公共部门的赤字作为抵消。如果没有这类政策,消除财政赤字的努力很可能会失败,因为正如以往屡屡发生的那样,这些努力有可能使经济再度陷入衰退。如果没有一些此类改革措施,日本私营部门注定要把现在用不到的钱借给政府,明知道这些钱永远不会全额收回来。
财政收紧是针对日本公共债务猛增的令人尊敬的解决方案。但是,仅靠该方案不能解决问题。
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