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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心理学家:疫情下为啥先抢厕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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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心理学学会(Singapore Psychological Society)会长曾懿琳。(照片:受访者提供)

一场COVID-19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引发从亚洲至全球民众疯狂抢购日常生活物资的情景,而张贴在脸书上被网民疯传最惹人瞩目的画面,要数那装满数个购物车的数排“厕纸”。许多人内心无不感到疑惑,为什么是“厕纸”?倘若从心理学角度来解读,这些看似疯狂的行径其实并不难理解,抢购反映的是人类“为生存而战斗”的本能,而厕纸只是从众心理所引发的“羊群效应”。冠状病毒疫情考验的何止是个人的免疫力,更多的是人类真实自我的省思!

文:叶爱云

年仅33岁的新加坡心理学学会(Singapore Psychological Society)会长曾懿琳博士(Dr Cherie Chan),不但是一名注册临床心理学家,而且在心理学领域已累计近十年的工作经验。

一场疫情,人们纷纷涌进超市大量抢购和囤积日常生活物资,从新加坡、马来西亚、中国、日本、澳洲、再到美国和欧洲,东西方行为几乎无差异。曾懿琳解释:“当人们面对压力或不确定的时候,我们大脑的思考部分就会被情绪系统所劫持,进而引发恐慌(panic)和团体盲思(groupthink behavior)的现象。”

厕纸在抢购单中列为首选。她说,“在新加坡,口罩和消毒用品一度卖断货,超市的日用品也被人们一扫而空,大家对于周遭的咳嗽声和打喷嚏声更是如惊弓之鸟,许多人都生活在担忧和恐惧中。”

懿琳表示,从古至今,任何的流行病(pandemic)或疾病(disease)都会给人类带来恐惧和焦虑,这是因为疫情导致社会处于非常不明朗的状态。“简单来说,上述行为和现象是正常的,可以被视为是人类一种生存的模式。”

曾懿琳表示“当人类身处险境或目睹紧急情况或看到有人受伤时,我们的大脑就会本能地根据固定反应模式做出回应,可以是促使我们挺身而战或选择逃离危险 (Fight-or-Flight)。无论是战斗或逃跑的反应都是人类自保的原始本能。”

“这种原始的自保本能可以追溯到史前时代,人类必须不断地寻找并化解危机以便可以继续生存。在现今的疫情危机里,人们行为即便偏激,但也反映了大脑面对危险时激发的自我保护本能。尽管继续战斗(fight)或逃离危险(flight)都是一种正常的反应本能,但不幸的是,恐慌性购买并没有缓解人们内心的焦虑,反而进一步加剧了恐慌和焦虑的恶性循环。”

她说,民众为了自保而恐慌抢购的行为其实给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大家对医护人员,甚至是病患避而远之,深怕受到感染,这种排斥或歧视的行为,让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关系变得紧张。显然地,攀升的不仅只是新冠状病毒的确诊病例,还有人们的心理压力。

当人们面对压力或不确定的时候,大脑的思考部分就会被情绪系统所劫持,进而引发恐慌和团体盲思的现象,并根据固定反应模式做出回应,这可能是促使我们挺身奋战或者逃离危险。不幸的是,恐慌性购买并没有缓解人们内心的焦虑,反而进一步加剧了恐慌和焦虑的恶性循环。

——曾懿琳(Dr Cherie Chan)

担心物资短缺,厕纸成为首先抢购物资。

拒绝批判恐慌行为

曾懿琳也指出,对于新加坡,乃至全世界,目前都处在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在这段时间里,有些人表现出高度的焦虑。他们除了担心自己的健康,也担心家人,这导致他们失眠,状态欠佳或身体不适,这些都是由于压力和过分忧虑经济衰退所引起的。”

此次的疫情也导致人类所能承受的压力、焦虑和恐惧达到了空前的高度。随着更多的不确定性和对工作的不安全感所带来的无助感,日常生活中更多的限制而产生的焦虑也都转向了更抑郁的状态,而长期待在家工作,对有家庭孩子的人而言,可能更加痛苦,孩子没有上学待在家里是一场灾难的开始,父母完全没有了能够喘息的空间。

她预计,此波疫情结束后,人类的心理再也回不去从前,大家可能会对未来的威胁和危险变得更加地敏感,也会导致人们长期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懿琳说,她和其他心理学家同行,避免带有批判的目光,并且设身处地站在面对心理问题的人们的角度体谅他们,以及聆听他们对当前情况的忧虑和所面对的问题。“我们逐步引导他们,教导他们如何在这个充斥许多不确定性的时期,以更好的方式来管理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缓解他们的焦虑。”

“不要说他们,这波疫情影响的是我们每一个人,不论是否专业人士,我们都会有感到焦虑和担忧的时候,这是正常的反应。我们不可能完全从生活中消除焦虑,而我和我的同伴的工作就是帮助人们正视自己的内心,承受它并选择以更正面的视角和价值观继续生活下去。”

自2019年底爆发新冠状病毒以来,新加坡政府认真对待疫情,以及竭尽所能采取一切可能控制疫情的举措,曾懿琳为政府实施的措施感到安慰。因为政府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在追踪每一个潜在病例,并且尽可能采取不影响到国民日常生活的措施,严控疫情在社区蔓延。

“此外,新加坡心理学学会旗下的注册心理学家也自愿性做公益工作(pro-bono work),为那些受疫情影响,在心理方面有需要的民众。我们腾出个人的时间,缓解他们的焦虑和担忧。我为这些心理学家感到骄傲。然后,我也为我们社区中自发性的关爱行为感到鼓舞,尽管大家也会为疫情而感到恐惧。”

她认为,随着民众纷纷保持安全的身体距离、公共场所被勒令关闭、许多打工一族可能会丢失饭碗,以及不断收紧的行动限制,这些都可能导致人们产生更多焦虑感。她因此促请民众可以通过社交平台保持与他人的联系,毕竟健康的社交关系在对抗此波疫情方面也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此外,她也建议民众可以花点时间为自己设定一个在隔离期间想要实现的个人目标,这将能够帮助人们找到做些有意义和有目的的事情的理由。比如,学习一项新技能,观看一个自己喜欢的节目,或者完成一项兴趣活动等。

曾懿琳也指出,女性在今次的新冠状病毒期间也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是因为在心理学领域工作的大多数人都是女性。“她们不仅只是心理学家,也是母亲、姐妹、女儿或妻子。在专业层面,她们帮助人们应对疫情所带来的焦虑和不确定性的压力。在家里,她们也继续扮演好保护者/看护者的角色,为家人特别是孩子提供温暖和照顾。”

她说,在职母亲真的需要被表扬,这些女性不但需要兼顾工作,还需要照顾家庭,一人同时间分饰几角,这并非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

每个人都应该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曾懿琳表示,成为心理学家从来都不是她自小的志愿,即便是就读中学时期,常会有朋友找她谈心事,她也没有为此想太多。真正激发她朝心理学领域发展的原因,要追朔回她刚从初级学院(Junior College)毕业之后,进入一家幼儿园工作开始。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名患有自闭症的男孩,他给我(内心)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这类孩子,他让我看到了心理学和心理支持的神奇力量。”

这件事开启了曾懿琳走上探索人类心理学的道路。她首先是在新加坡国立大学(NUS)攻读心理学专业,之后前往澳大利亚珀斯(Perth)的莫道克大学(Murdoch University)修读博士学位。

她分享到,心理辅导服务在新加坡的需求其实蛮高,但对许多人而言,承认自己寻求心理辅导似乎是一件很大的耻辱。目前,在新加坡公共服务领域拥有近470名心理学家,相当于每8.36名心理学家需要服务10万人,尽管也有部分心理学家在私人领域执业,但新加坡的心理医生数量仍然不足以应付实际需求。

“我想说的是,我们是一个被人们隐藏在背后的专业,我希望这门专业能够回馈社会,帮助有需要的民众走出心理障碍。”根据她的介绍,新加坡心理学学会创办于1979年,刚开始的时候会员人数寥寥可数,如今已经发展成为拥有1100多名活跃成员的组织,当中有约800名是正式会员。

在接任会长职务以前,曾懿琳曾经在新加坡心理学学会中担任不同的职务。对她而言,团队合作从来都是决定一件事情成败的关键,一个人永远无法独立成事,每一个人都是团队中的一员。无论一个人再本事,团队随时都能把你从高处拉下来。

“在许多时候,我都会质疑自己的决定,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很好地进行时间管理,总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但当我对自己过分苛刻或自责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时候停下脚步,让自己的心情沉淀,并让这些负面想法渐渐褪去,重新专注回手头上的工作。”

“允许自己犯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时刻提醒自己,并承认自己的能力就只能做到这么多,我们是根据手头上所有的资源,在这个时候做出最好的努力和决定,不要一直纠结于毫无错失的完美。”

——曾懿琳

诚如曾懿琳所言,承认自己的情绪并不可耻,能够认可优秀成功的自己,也能学会拥抱自己的弱点,这将帮助大家成长,毕竟人生是一个不断在成功与失败中前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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