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狮（Merlion）是一种虚构的动物，但这丝毫不妨碍它成为新加坡的代表，其象征意义不下美国的自由女神像、法国的埃菲尔铁塔或者中国的长城。正因如此，当新加坡政府宣布由于圣淘沙及周边岛屿重建计划，将于10月20日之后拆除37米高的圣淘沙鱼尾狮塔，社交媒体上立刻涌现出各种怀旧、不解、遗憾、甚至愤怒的声音。人们在问，新加坡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精神代表”请进历史？重建后的圣淘沙会是什么样子？它和新加坡未来的经济发展有着怎样的关联？带着这些疑问，《时代财智》走进了圣淘沙和鱼尾狮。
《时代财智》记者：张俊
初来新加坡的旅客，总不会错过滨海湾的鱼尾狮公园，并拍下一张以鱼尾狮为背景貌似自己口吐水柱的照片作为纪念。新加坡共有7座鱼尾狮雕塑，其中最高的当属圣淘沙的鱼尾狮塔。
谈起圣淘沙和鱼尾狮塔，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副教授Prem Shamdasani先生可谓如数家珍。这位在新加坡土生土长的学者今年恰好60岁，却已经在国大做了30多年的讲学，而旅游产业是他的重要研究领域之一。
圣淘沙在二战中曾是英军的一处军事要塞，1967年，英国人将该岛交还给了新成立的新加坡政府。日后，新加坡政府逐步将这个面积仅有5平方公里的小岛开发成拥有环球影城主题公园（Universal Studio）、沙滩、度假酒店、赌场在内的综合假日旅游景区，当然，也包括建于1995年的圣淘沙鱼尾狮塔。这座12层的观光建筑由澳大利亚雕塑家詹姆士马丁（James Martin）设计，总花费800万元。从鱼尾狮塔建成至今的24年间，圣淘沙的游客数量从当初的每年400多万，增长到近2000万，这使圣淘沙成为700多平方公里的岛国中最受欢迎的景点。
圣淘沙需要重新定位
Prem Shamdasani先生认为，如同世界首创的夜间动物园和今年开放的“星耀樟宜”（the Jewel），新加坡总是通过创新在世界旅游业中占有一席之地。“虽然圣淘沙是一个成功的度假胜地，但它的规模已经无法满足将来的需要。同时，它的综合度假理念已经在日本、韩国、菲律宾等地被复制。”
今年9月，圣淘沙发展局宣布在未来二、三十年内，将把圣淘沙岛和毗邻的布拉尼岛（Pulau Brani）重建成更具特色的旅游景点。根据总体规划，未来的两座岛屿将被分为五大特色区域，即活力区（vibrant cluster）、岛屿之心（island heart）、濒水区（waterfront）、山脊线（ridgeline）和海滩区（beachfront）。新规划的首个项目“圣淘沙心之音” （Sentosa Sensoryscape）将于今年第四季开工，预计2022年完成。该项目耗资9000万元，占地相等于五个半足球场，主体结构包括一条约400米长的高架走道，从圣淘沙名胜世界连接到海滩，供游客漫步，同时还为高架走道底下的游客遮阳挡雨。
虽然该重建项目的细则规划尚未出炉，Prem Shamdasani先生认为新计划将极有可能把圣淘沙周边若干南部小岛“连成一片”，成为一个集天然沙滩和众多生态旅游资源为一体的景区。届时，游客将能体验到潜水、丛林探险等多种娱乐体验。“这将使新加坡成为一个不仅安全而且激动人心的旅游目的地。”
然而，“圣淘沙心之音”是目前从名胜世界步行通往鱼尾狮塔、内岛缆车站和室内模拟跳伞等景点的主要通道，这也带来了鱼尾狮塔被拆的“命运”。
游客仍然能见到鱼尾狮
鱼尾狮的设计灵感来源于一个新加坡历史传说。据史料记载，公元11世纪时一位名叫圣尼罗乌达玛的王子在前往马六甲（Malacca）的途中来到了新加坡，当他登陆时看到一只形如狮子的神奇野兽，于是他为新加坡取名为“新加坡拉”（Singapura，在梵文中意即“狮子城”）；而鱼尾则象征着新加坡从一个渔村发展成今天的港口。
从新加坡建国初期到1997年，鱼尾狮一直是新加坡旅游局的标志。同时，在开国总理李光耀的支持下，鱼尾狮还从平面图像“走向”立体雕塑。除了圣淘沙鱼尾狮塔，新加坡的另外六尊鱼尾狮雕塑分布于鱼尾狮公园、新加坡旅游局总部、花柏山与宏茂桥组屋区。
由于鱼尾狮在新加坡的特殊象征意义，圣淘沙发展局局长郭瑞光将拆除鱼尾狮塔称为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对媒体解释，圣淘沙的访客越来越重视生活品味，期待更具感官性的体验。另外，圣淘沙名胜世界和圣淘沙海滩之间的通道也应该采用通用设计，适合一家大小舒适行走。基于这些考量，以及鱼尾狮塔的结构和面积不适合整体搬迁，当局最终决定拆除鱼尾狮塔。
贸工部兼教育部高级政务部长徐芳达也表示，决定关闭和拆除鱼尾狮塔并非易事，当局是考虑到重新发展整个圣淘沙岛能为商家和访客带来更大利益后，才做出这项决定。他说：“有时，你会希望你可以什么都做。但当你必须权衡得失，必须做出选择时，你就必须考虑到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观点，做出决定。”
徐芳达的观点和自称为“新加坡品牌代言人”的Prem Shamdasani教授如出一辙，教授认为鱼尾狮的知名度已毋庸置疑，当务之急是维系新加坡旅游业的唯一性。“虽然不同意见需要受到尊重，但我认为，人们不该带着太多的情绪看待拆除鱼尾狮塔。倘若鱼尾狮塔能移位，那是最好；但如果移位的成本太高，还不如以后重新再造一座吧！”
旅游业对于新加坡有特殊地位
圣淘沙重建规划是岛国未来旅游业的发展的重要一环，而旅游业则对于人多、地少、且几乎没有任何自然资源的新加坡有着特殊重要的意义。
2018年，新加坡的旅游业收入对GDP的贡献率约为4%，而其邻国马来西亚和印尼都达到了6%以上的水平。然而，Prem Shamdasani教授认为，作为东南亚经济最发达的国家，旅游业对于新加坡的意义更在于其对投资、教育、医疗等行业的潜在贡献。更重要的是，新加坡之所以能够吸引世界人才移民前来，旅游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些商界精英，比如著名投资家吉姆·罗杰斯（Jim Rogers），刚开始来到新加坡都是以游客的身份，久而久之，他们逐渐在新加坡定居下来并把它视为自己的家。” Prem Shamdasani教授告诉记者，新加坡的旅游发展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譬如，在经历了2003年的非典影响之后，旅游产业曾遭受重大打击。今年，新加坡因受美中贸易争端影响，其全年经济可能将实现零增长，旅游业也难免受到拖累。然而，新加坡凭借其文化的兼容性和安全的社会环境在东南亚乃至全球脱颖而出，国际游客数量持续增长。据新加坡旅游局统计，来新加坡的游客数量自2015年以来每年以超过6%的水平稳步增长，今年前8个月，尽管新加坡的第二季度经济增长为过去七年来最低，但游客数依然达到了接近2%的同期增长水平。
中国目前是新加坡最大旅客来源国，旅游局接下来三年将扩大与阿里巴巴集团的合作，进一步了解中国旅客的旅游需求，并向中国年轻家庭和90后专业人士，提供更多有关在新加坡旅游的消息。同时，旅游局也与多个东南亚旅游平台合作，通过信息共享、营销活动和内容生成，向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和越南这五大东南亚市场，推荐新加坡为首选旅游地点，并根据旅客喜好量身定制旅游行程。
Prem Shamdasani教授认为，面对旅游市场的竞争，新加坡的出路是建成一个“一站式旅游目的地”。“我们十分清楚亚洲有不少知名旅游度假胜地，比如印尼的巴厘岛(Bali)、泰国的普吉岛(Phuket)，以及马来西亚的兰卡威（Lankawei）…… 但我们想把新加坡打造成一个游客可以拥有各种派对、美食、自然风光、休闲运动的旅游目的地，而所有一切又是在一个安全的社会环境中和谐开展。”
回首新加坡建国54年的征程，为了将新加坡建设成“花园城市”，李光耀曾积极倡导从世界各地引进植物品种到新加坡，因为他认为优美的自然环境是进入“第一世界”的必要条件。这个决定在当时也曾引起争议，因为新加坡离赤道仅百余公里，并非所有花重金引进、栽培的植物品种都能在岛国存活。然而，那些幸存下来的今天有的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有的已开出鲜艳的花朵。如同花开花落，倘若圣淘沙鱼尾狮塔24年前的登场和今天的谢幕都是为了岛国的进步，“花园城市”的人们应完全有理由送上一句：“别了，狮城无悔！”
